日本女性文學中的家族與私小說

日本女性文學中的家族與私小說

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日本女性文學呈現(xiàn)出前所未有的繁榮和多樣化的發(fā)展趨勢。日本女性以獨特的視野、敏銳的視野、微妙的文字和積極的女性和人類的生活經(jīng)歷為出發(fā)點。她們更加貼近生命的真實,更加體現(xiàn)鮮明的叛逆氣質和超時代的強烈意識,創(chuàng)作出大量深刻而感人的優(yōu)秀作品,充分顯示了日本女性文學特有的藝術魅力,并由此形成一個強有力的女性作家群體,成為日本文學中一道獨特的景觀。繼平安時代(794～1185),明治時代(1868～1912)的二次高潮后,日本女性文學又迎來了第三次創(chuàng)作高峰。一、女性對封建家族制、婚姻形態(tài)的反抗隨著日本社會都市化的進展,日本的社會關系、家庭關系、人際關系出現(xiàn)了一系列的變化,戀愛、婚姻、家庭觀也相應發(fā)生了深刻的改革。伴隨著女性自我意識的覺醒以后,女性與家庭的天然聯(lián)系決定了女作家的創(chuàng)作首先是以家庭為切入點,在關注女性的生存際遇與命運的同時,勇敢地向傳統(tǒng)的“家庭觀“進行了大膽的挑戰(zhàn)。盡管她們所表現(xiàn)的風格、角度、程度各異,然而她們都以自己最具個性的方式反叛男權中心的既定傳統(tǒng),張揚女性強烈的生命意識和主體意識。眾所周知,日本傳統(tǒng)的家庭模式是男主外女主內。男人只把家庭視為可隨時出入的旅館,這無疑對男性來說是一種有利的結構,而按照傳統(tǒng)“家庭觀”的要求,女性結婚后必須以家庭為重,婚后須改從夫姓。還要夫唱婦隨,具有獻身精神,隨時作出忍耐甚至犧牲,以維護家庭的穩(wěn)定。早在日本明治時期,曾對日本文壇產生了很大影響的著名女作家樋口一葉在《月圓之夜》、《岔口》、《除夕》等作品中,以女性的視點,敘述了封建家族制度下女性的悲慘遭遇,并對傳統(tǒng)的“賢妻良母”提出質疑。除此之外,明治時期的女作家如謝野晶子、田村俊子、平冢雷鳴等,她們的創(chuàng)作活動本身就是向傳統(tǒng)的以男性為中心的社會體制挑戰(zhàn)。她們的作品大都取材于封建家族給女性帶來的悲劇,以此批判男性主導的婚姻制度,并尋求女性自身解放的途徑。無疑,對封建家族制、婚姻形態(tài)的批判是日本文學現(xiàn)代化進程中的主要題材。長期以來,日本文學中關于家族題材的文學創(chuàng)作始終與私小說緊密相連。私小說是日本近代文學中一種獨特的傳統(tǒng)體裁,注重表述內心真實感受。通常以第一人稱“我”來展開故事情節(jié),傳統(tǒng)的私小說大都是以男性作家以男主人公的“出走”或“回歸”為敘述的主要模式。日本當代女作家繼承了私小說的傳統(tǒng)題材,以第一人稱“我”從事創(chuàng)作。她們通過文學作品展示了日本女性獨特的生活經(jīng)歷和體驗,抒寫女性在傳統(tǒng)的“家族制”壓抑下的曲折成長,關注弱勢群體的生存和自由,使帶有私小說性質的作品走向了社會問題。以津島佑子、增田瑞子為代表的日本當代女作家向戀愛、婚姻、傳統(tǒng)家庭發(fā)起了果敢的挑戰(zhàn)。從社會層面來看,這也是日本女性對封建傳統(tǒng)文化的象征——家族制和家庭制進行抵抗、剖析及深刻的反思。津島佑子在《青草臥底》中,描述了“我”在婚姻破裂后回到母親家里,而這個家正是她在婚前為尋求獨立曾竭力擺脫的家。如今她在這個環(huán)境中又開始了苦苦的思索。在反復思考中,她越發(fā)對自己過去的膽怯依賴感到驚詫。當她看清自己的弱點后終于擺脫了自責情緒的折磨,以新的勇氣去迎接新的生活。此外,津島佑子在《沉默的集市》、《燃燒的風》等作品中著力刻畫殘缺家庭中自尊、自立、與男性分庭抗禮的女性形象。她以母子家庭和未婚母親的視角,否定以父權為中心的傳統(tǒng)家庭觀。增田瑞子則在《街心花園》中,塑造了一個受過良好教育的職業(yè)女性文枝,她對人生感到空虛,對家庭感到厭倦,認為獨生似乎更為自由。由此,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現(xiàn)代日本女性在抱有強烈的自我意識的同時,依然感到孤獨和困惑。在這篇作品中作者既不是從“婦女解放”的角度,也不是從女性通過離家出走自謀生存的角度,而是通過女性自身——內心世界去探索現(xiàn)代社會中單身女性生活的可能性?？傊?日本當代女作家在體現(xiàn)女性自我意識覺醒,尋找自由獨立時,致力于現(xiàn)代女性心靈的探析,更加細致地表現(xiàn)了新一代女性在現(xiàn)代社會中尋找自我過程中的矛盾心理。并且,由于日本女性自我意識的覺醒,加劇了日本傳統(tǒng)家庭的解體,并加快了傳統(tǒng)“家庭觀”廢棄的步伐。二、家庭再現(xiàn)的意義如果說20世紀80年代日本女作家從愛情、婚姻、家庭等角度切入,文學創(chuàng)作直指傳統(tǒng)家族制和家庭制的核心所在,揭示了傳統(tǒng)家庭觀與女性自我意識間的尖銳矛盾,那么,進入90年代后,以柳美里、吉本芭娜娜為代表的日本女作家則在傳統(tǒng)家庭摒棄后,對新家庭觀的建立進行了多元化的嘗試和探索。韓裔日本女作家柳美里多年來一直潛心探索“家庭”解體的過程。她的代表作《家庭電影》描寫的就是她本人的經(jīng)歷:二十年前破裂的家庭為了飾演一部電影里的家庭成員而重新團聚,大家在鏡頭前裝作共同生活,戲拍完后,又各走各的路。當血緣關系的家庭不可避免地走向解體時,柳美里又開始考慮用一種新的家庭模式取代傳統(tǒng)家庭。她生了孩子,卻把孩子的生父拋在一邊,讓另一個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男人做孩子的父親。這足以說明她在組建家庭時,并不是以血緣婚姻為依據(jù),而完全是根據(jù)自己的需要。柳美里的這種想法在他的作品《命》、《魂》中得到充分的體現(xiàn)。這種超越血緣紐帶的新型家庭無疑寄予了作者“家庭再現(xiàn)”的深切愿望。不僅如此,柳美里這一個人想法使許多青年女作家產生了共鳴,這或許成為日本青年女性的一種選擇吧。吉本芭娜娜在她的成名作《廚房》中刻畫了一個失去所有親人的孤女形象。她被一個從未謀面的青年的“家”所收留。在這個“家”中,沒有象征家族制的餐桌,取而代之的是個性鮮明的碩大沙發(fā)。對“我”來說,在這個世界上最能帶來溫馨快樂的不是傳統(tǒng)的“家”,而是“為家庭成員烹飪食物的地方”—“廚房”。在她看來,通過在廚房烹制食物這種方式才能與家庭成員達成平淡的、日常的聯(lián)系。主人公“我”的痛苦來自于她的家庭成員的死,來自于這種死亡造成的孤獨,而解除這種痛苦的方式就是找到可以為家庭成員做飯的廚房,在這個地方為她所喜愛的家庭成員精心烹飪。這個“家”中的成員都享有個人的空間和行動的自由,不受任何約束。因此,雖然小說里并沒有反反復復地提到廚房,而且廚房似乎在小說里也沒有占據(jù)重要的位置,但是它的象征意義卻是不能忽略的。作品中有這樣的描述:“聽著眼前兩個人平淡地進行普通母子的對話,我感到十分激動?！痹谶@個“家”中,“打掃衛(wèi)生,看電視,烤點心,過著家庭主婦般的生活?！薄拔蚁氩坏竭€有什么想要的東西,我很幸福?！边@些描寫所表達的應該說正是“我”對家庭溫暖的渴望和向往。無疑,尋找家庭成員、建立新的家庭正是作者所要表達的主題。曾獲得日本學術界最高獎項——芥川獎的優(yōu)秀作品《狗女婿上門》是日本女作家多田和美子將民間故事和現(xiàn)代化住宅小區(qū)有效結合在一起,講述一個私塾女教師與一個由狗變成的男人之間荒誕故事。這不僅反映出女性對男性的不信任感和不安全感。同時也透見出在不十分穩(wěn)定的現(xiàn)代生活中,作為共同生活的家庭成員,或許動物是最佳選擇,以動物的依賴和忠誠來感受“家庭”的安定。大庭美奈子則在《霧之旅》、《啼鳥》里描寫了一對顛覆家庭從屬關系的夫妻。女主人公婚后又與一名劇作家相愛,但丈夫對此卻毫無怨言。如果他不肯接受這一事實,便會被妻子鬧個天翻地覆。在這個家庭中,妻子是主角,丈夫充其量是個配角。最后丈夫索性辭去工作,心甘情愿地為寫小說的妻子做一名“家庭主婦”。遼寧師范大學李墨指出:“從對傳統(tǒng)‘家庭觀’、‘家族觀’的挑戰(zhàn),質疑到‘家族制崩潰’,再到‘家族制解體’之后的新式家庭觀的建立,從以女性眼光洞悉自我,確定自身本質與價值到從女性角度審視外部世界,并加以富于女性生命特色的把握與理解,日本當代女作家們始終以敏銳的女性意識矯正以男性為視角的單向視角與霸語話權?！比?、日本當代女性文學中“家庭觀”的多元化探討日本當代女性在經(jīng)歷了社會的急劇變革、女性自我意識的覺醒后,日本當代女作家以獨特的視角,細膩的筆觸以及精湛的藝術形式,表現(xiàn)了日本新一代女性勇敢地追求并構建獨立的自我,并致力于現(xiàn)代女性內心的探析,進一步深入挖掘了家庭的形式,家族的變遷,深化了愛情、婚姻、家庭的主題。無疑,對”家庭觀”的探討成為日本當代女性作家共同關注的話題。在摒棄傳統(tǒng)家庭觀的同時,對構建新式家庭觀進行了多元化的探索:顛覆傳統(tǒng)家庭從屬關系,女性占主導地位。不以血緣、婚姻關系組建家庭,甚至可以尋找人類結合的新形式等。日本當代女性文學作品中的女主人公最終是作為現(xiàn)代女性出現(xiàn),而不是作為男主人公的附屬品。她們有能力并準備承擔社